他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,玉冠束发,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,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。但这种平静,比任何怒意都更令人心悸。他的目光先是在室内扫过,掠过垂首肃立的丫鬟,掠过榻边矮几上的药碗,最后,落在了榻上仿佛昏睡不醒的苏蔓身上。
他的视线在她苍白的面容和包扎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,随即移开,落在于管事和不知何时已候在门外的雷统领身上。
“说。”他只吐出一个字,声音不高,却带着千钧之力。
于管事和雷统领立刻上前,单膝跪地。雷统领将事情经过再次复述一遍,与之前向于管事禀报时并无二致,只是语气更加沉痛自责:“……属下见苏姑娘病势危急,恐有性命之虞,一时情急,未及请示,擅自做主护送姑娘前往济世堂就医。所有罪责,皆在属下,请王爷责罚!”
萧御静静地听着,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。直到雷统领说完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冷得像冰:“本王让你护卫澄心园,护卫苏姑娘周全。你便是这般护卫的?让她旧伤复发,急症濒危,甚至……需违背本王明令,外出求医?”
每一个字,都像冰锥砸下。雷统领额头渗出冷汗,伏地不敢言。
“于安。”萧御看向于管事。
于管事浑身一颤:“奴才在。”
“你是澄心园总管,园内一应事务,皆由你统辖。今日之事,你作何解释?”
于管事声音发苦:“奴才……奴才午后奉王爷之命前往王府议事,未在园中。得知消息后即刻赶回……是奴才失职,未能提前察觉姑娘病势变化,亦未妥善安排应急之策……请王爷重罚!”
萧御沉默了片刻。室内空气凝滞得仿佛要结冰,只有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。
“雷振,护卫不力,玩忽职守,杖责三十,革去统领之职,降为普通护卫,仍留园中戴罪效力。”萧御的声音没有起伏,却决定了雷统领的命运。
“于安,总管失职,罚俸半年,暂留原职,以观后效。”对于管事的处罚,看似轻了些,但那“以观后效”四字,却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。
“谢王爷恩典!”两人齐齐叩首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更深的不安。
处置完两人,萧御的目光重新落回榻上。
“你们都下去。”他命令道,声音不容置疑。
于管事和雷统领如蒙大赦,连忙退下。春兰等人也悄无声息地行礼退出,并将房门轻轻掩上。
室内,只剩下萧御和“昏睡”的苏蔓。
脚步声缓缓靠近床榻。苏蔓能感觉到那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停在了榻边,阴影将她完全笼罩。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、混合着夜露寒气的气息。
她没有睁眼,只是维持着均匀而略显虚弱的呼吸,仿佛真的陷入了沉睡。
一只微凉的手,毫无预兆地贴上了她的额头。
苏蔓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,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,但立刻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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